其實血刀老祖只須刀招放慢,跟他拆上十餘招,汪嘯風非命喪血刀之下不可,幸好血刀老祖一時沒想到,對方這套專取守勢的劍招,只不過是練熟了的一路劍法而已,心道:「好小子,咱們鬥鬥,到底是你快還是我快?」一味地加快強攻。
群豪都想并力上前,將血刀老祖亂刀分屍,只是兩人斗得實在太快,哪裡插得下手去?
水笙關心表哥安危,雖是手酸腳軟,也不敢再多等待,俯身從地下死屍手裡取過一柄長劍,上前夾攻。她和表哥平時聯手攻敵,配合純熟,汪嘯風擋住了血刀老祖的攻勢,水笙長劍便向敵人要害刺去。
血刀老祖數十招拾奪不下汪嘯風,心下焦躁,猛地里一聲大吼,右手仍是血刀揮舞,左手卻空手去抓他長劍。汪嘯風大吃一驚,加快揮劍,只盼將他手指削斷幾根,不料血刀老祖的左手竟似不怕劍鋒,或彈或壓,或挑或按,竟將他劍招化解了大半,這麼一來,汪嘯風和水笙立時險象環生。
群豪中一個老者瞧出勢頭不對,知道今晚「鈴劍雙俠」若再喪命,餘下的沒一人能活著離開此處,大叫:「大伙兒併肩子上,跟惡僧拚命。」
便在此時,忽聽得西北角上有人長聲叫道:「落──花流水!」跟著東北角上有人應道:「落花──流水。」「流水」兩字尚未叫完,西南方有人叫道:「落花流──水。」這三人分處三方,高呼之聲也是或豪放,或悠揚,音調不同,但均是中氣充沛,內力甚高。
血刀老祖一驚:「卻從哪裡鑽出了來這三個高手來?從聲音中聽來,每一人的武功只怕都不在我之下,三個傢伙聯手來攻,那可不易對付。」他心中尋思應敵之策,手中刀招卻是毫不遲緩。
猛聽得南邊又有一人高聲叫道:「落花流水──」這「落花流水」的第四個「水」拖得特長,滔滔不絕的傳到,有如長江大河一般。這聲音更比其餘三人近得多。
水笙大喜,叫道:「爹爹,爹爹,快來!」
群豪中有人喜道:「江南四老到啦,落花流水!哈……」他那哈哈大笑只笑出一個「哈」字,胸口鮮血激噴,已被血刀砍中。
血刀老祖聽得又來一人,而此人竟是水笙之父,猛地想起一事:「曾聽我徒兒善勇說道,中原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,除了丁典之外,有什麼南四奇、北四怪。北四怪叫什麼『風虎雲龍』,南四奇則是『落花流水』。當時我聽了說道滾他媽的,外號叫作『落花流水』,還能有什麼好腳色?可是聽這四個傢伙的應和之聲,可著實有點兒鬼門道。」
他尋思未定,只聽得四人齊聲合呼,「落花流水」之聲,從四個不同方向傳來,只震得山谷鳴響。血刀老祖聽聲音知四人相距尚遠,最遠的還在五里之外,但等得將眼前敵人一一殺了,那四人一合上圍,可就不易脫身。他撮唇作嘯,長聲呼道:「落花流水,我打你們個落花流水!」手指彈處,錚的一聲,水笙手中長劍被他彈中,拿捏不定,長劍直飛起來。
血刀老祖叫道:「狄雲,預備上馬,咱們可要少陪了。」
狄雲答應不出,心中好生為難,要是和他同逃,難免陷溺愈來愈深,將來無可收拾。但如留在此處,立時便會被眾人斬成碎塊,說半句話來分辯的餘裕也無。只聽血刀老祖又叫:「徒孫兒,快牽了馬。」狄雲轉念已定:「眼前總是逃命要緊。我這一生給人冤枉,還算少了?人家心裡對我怎麼想法,哪管得了這許多?」等到血刀老祖第三次呼叫,便即答應,拾起地下一根花槍,左手支著當作拐杖,走到樹邊去牽了兩匹坐騎。
一個使桿棒的大胖子叫道:「不好,惡僧想逃,我去阻住他。」挺起桿棒,便向狄雲趕去。血刀老祖道:「嘿,你去阻他,我來阻你。」血刀揮處,那胖子連人帶棒,斷為四截。餘人見到他如此慘死,忍不住駭然而呼。血刀老祖原是要嚇退眾人的牽纏,回過長臂,攔腰抱起水笙,撒腿便向牽著坐騎的狄雲身前奔來。
水笙急叫:「惡僧,放開我,放開我!」伸拳往他背上急擂。她劍法不弱,拳頭卻出手無力,血刀老祖皮粗肉厚,給她捶上幾下渾如不覺,長腿一邁便是半丈,連縱帶奔,幾個起落,便已到了狄雲身旁。
汪嘯風將那套「孔雀開屏」使發了性,一時收不住招,仍是「東展錦羽」、「西剔翠翎」、「南迎艷陽」、「北回晨風」一式式地使動。他見水笙再次被擄,忙狂奔追來,手中長劍雖仍不住揮舞,卻已不成章法。
血刀老祖將狄雲一提,放上黃馬,又將水笙放在他身前,低聲道:「那四個鬼叫的傢伙都是勁敵,非同小可。這女娃兒是人質,別讓她跑了。」說著跨上白馬,縱騎向東。
只聽得「落花流水,落花流水」的呼聲漸近,有時是一人單呼,有時卻是兩人、三人、四人齊聲呼叫。
水笙大叫:「表哥,表哥!爹爹,爹爹!快來救我。」可是眼見得表哥又一次遠遠地落在馬後。「鈴劍雙俠」的坐騎黃馬和白馬乃是千中挑、萬中選的大宛駿馬。平時他二人以此自傲,常說雙騎腳程之快,力氣之長,當世更無第三匹馬及得上,可是這時為敵所用,畜生無知,仍是這般疾馳快跑,馬越快,離得汪嘯風越加遠了。
汪嘯風眼看追趕不上,只有不住呼叫:「表妹,表妹!」
一個高呼「表哥」,一個大叫「表妹」,聲音哀凄,狄雲聽在耳中,極是不忍,只想將水笙推下馬來,但想到血刀老祖之言:「來的都是勁敵,非同小可,這女娃兒是人質,別讓她跑了。」放走水笙,血刀老祖定會大怒,此人殘忍無比,殺了自己如宰雞犬,又想如給水笙之父等四個高手追上了,自己定也不免冤枉送命。一時猶豫難決,聽得水笙高叫表哥之音已是聲嘶力竭,心中突然一酸:「他二人情深愛重,被人活生生的拆開。我跟師妹……嘿,我跟師妹,何嘗不是這樣?可是,可是她對待我,幾時能象水姑娘對她表哥那樣?」想到此處,不由傷心,心道:「你去吧!」伸手將她推下了馬背。
血刀老祖雖然在前帶路,時時留神後面坐騎上的動靜,忽聽得水笙大叫之聲突停,跟著一聲「啊喲」,掉在地下,還道狄雲斷了一腿,制她不住,當即兜轉馬頭。
水笙身子落地,輕輕一縱,已然站直,當即發足向汪嘯風奔去。兩人此時相距已有五十餘丈,一個自西向東,一個自東向西,越奔越近。一個叫:「表哥!」一個叫:「表妹!」都是說不出的歡喜。
血刀老祖微笑勒馬,竟不理會,稍候片刻,眼見汪嘯風和水笙相距已不過二十餘丈,這才雙腿一夾,一聲呼嘯,向水笙追去。
狄雲大驚,心中只叫:「快跑,快跑!」對面幾個倖存的漢子見血刀老祖口銜血刀,縱馬衝來,也是齊聲呼叫:「快跑,快跑!」
水笙聽得背後馬蹄之聲越來越近,但兩人發力急奔之下,和汪嘯風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。她奔得胸口幾乎要炸裂了,膝彎發軟,隨時都會摔倒,終於還是勉強支撐。
突然之間,覺得白馬的呼吸噴到了背心,聽得血刀老祖笑道:「逃得了么?」水笙伸出雙手,汪嘯風還在兩丈以外,血刀老祖的左手卻已搭上了她的肩頭。
她一聲驚呼,正要哭出聲來,只聽得一個熟悉而慈愛的聲音叫道:「笙兒別怕,爹來救你了!」
水笙一聽,正是父親到了,心中一喜,精神陡長,腳下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一股力氣,一縱之下,向前躍出丈余,血刀老祖的手掌本已搭在她肩頭,竟爾被她擺脫。汪嘯風向前一湊,兩人左手已拉著左手。汪嘯風右手長劍舞出一個劍花,心下暗道:「天可憐見,師父及時趕到,便不怕那淫僧惡魔了。」
血刀老祖嘿嘿冷笑聲中,血刀遞出。汪嘯風急揮長劍去格,突見那血刀紅影閃閃,迎頭彎轉,竟如一根軟帶一般,順著劍鋒曲了下來,刀頭削向他手指。汪嘯風若不放手撤劍,一隻手掌立時便廢了。他百忙中變招也真迅捷,掌心勁力一吐,長劍向敵人飛擲過去。
血刀老祖左指彈處,將長劍向西首飛奔而至的一個老者彈出,右手中血刀更向前伸,直砍汪嘯風面門。汪嘯風仰身相避,不得不放開了水笙的手掌。血刀老祖左手回抄,已將水笙抱起,橫放在馬鞍之上,他卻不拉轉馬頭,仍是向前直馳,沖向前面中原群豪。
攔在道中的幾條漢子見他馳馬衝來,齊聲發喊,散在兩旁。血刀老祖口發嗬嗬怪聲,砍翻一名漢子,縱馬兜了個圈子,向狄雲奔去。
突見左首灰影一閃,長劍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,一條冷森森的劍光點向他胸口,血刀老祖回刀掠出,當的一聲,刀劍相交,只震得虎口隱隱作麻,心道:「好強的內力。」便在此時,右首又有一柄長劍遞到,這劍勢道甚奇,劍尖劃成大大小小的一個個圈子,竟看不清他劍招指向何處。血刀老祖又是一驚:「太極劍名家到了。」
他勁透右臂,血刀也揮成一個圓圈,刀圈和劍圈一碰,噹噹當數聲,火花迸濺。對方喝道:「好刀法!」向旁飄開,卻是個身穿杏黃道袍的道人。血刀老祖叫道:「你劍法也好!」左首那人喝道:「放下我女兒!」劍中夾掌,掌中夾劍,兩股勁力一齊襲到。
狄雲遠遠望見血刀老祖又將水笙擄到,跟著卻受二人左右夾擊。左首那老者白須如銀,相貌俊雅,口口聲聲呼喝「放下我女兒」,自是水笙的父親。但見血刀老祖每接一劍,身子便晃了一晃,似是內力有所不如,卻見西邊山道上又有兩人奔來,身形快捷如風,顯然也是極強的高手。狄雲心想:「待得那二人趕到,四人合圍,血刀老祖定然不敵,非死即傷。我還是及早逃命罷!」轉念又想:「若不是他出手相救,我早給那汪嘯風一劍殺了。忘恩負義,只顧自身,太也卑鄙無恥。」當下勒馬相候。
忽聽得血刀老祖大叫:「你女兒還了你罷!」揚手將水笙凌空拋起,越過水岱頭頂,向狄雲擲了過來。
這一下誰都大出意料之外,水笙身在半空,固然尖聲驚呼,旁人也是不約而同地大叫起來。
狄雲見水笙向自己飛來,勢道勁急,若不接住,勢須落地受傷,忙張臂抱住。這一擲力道本重,幸好狄雲身在馬上,大半力道由馬匹承受了去。血刀老祖將水笙擲出之時,已先點了她穴道,是以她只有聽任擺布,無力反抗,大叫:「小和尚,放開我!」
血刀老祖向水岱疾砍兩刀,又向那老道猛砍兩刀,都是只攻不守,極其凌厲的招數,叫道:「狄雲乖兒,快逃,快逃,不用等我。」
狄雲迷迷惘惘地手足無措,但見汪嘯風和另外數人各挺兵刃,大呼「殺了小淫僧」,快步趕來,而血刀老祖又在連聲催促:「快逃,快逃!」當即一提韁繩,縱馬沖了出去。本來他和血刀老祖縱馬向東,這時慌慌張張,反而向西馳去。
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,一團團紅影籠罩了全身,笑道:「我要陪你的美貌女兒去,不陪你這糟老頭兒了。」雙腿一挾,胯下坐騎騰空而起,向前躍出。
水岱救女情急,不願多跟他糾纏,施展「登萍渡水」輕功,身子便如在水上飄行一般,向狄雲疾追。可是狄雲胯下所乘,正是水岱當年花了五百兩銀子購來的大宛良馬,腳程之快,除了血刀老祖所乘的那匹白馬,當世罕有其倫。黃馬背上雖乘著兩人,水岱卻兀自追趕不上。水岱大叫:「停步,停步!」那馬識得他聲音,但背上狄雲正自提韁力推,竟不能停步。水岱叫道:「小惡僧,你再不勒馬,老子把你斬成十七八塊!」水笙叫道:「爹爹,爹爹!」水岱心痛如割,叫道:「孩兒別慌!」
頃刻之間,一馬一人追出里許,水岱雖輕功了得,但時刻一久,畢竟年紀老了,長力不濟,和黃馬相距越來越遠,忽聽得呼的一響,背後金刃劈風。他反手回劍,架開了血刀老祖砍來的一刀,一陣風從身旁掠過,血刀老祖哈哈大笑,騎了白馬追著狄雲去了。
血刀老祖和狄雲快奔了一陣,將追敵遠遠拋在後面,眼見再也追趕不上,血刀老祖生怕跑傷了坐騎,這才招呼狄雲按轡徐行。血刀老祖沒口子稱讚狄雲有良心,雖見情勢危急之極,仍是不肯先逃。
狄雲只有苦笑,斜眼看水笙時,見她臉上神色恐懼中混著鄙夷,知她痛恨自己已極,這事反正無從解釋,心道:「你愛怎麼想便怎麼想,要罵我淫僧惡賊,儘管大罵便是。」
血刀老祖道:「喂,小妞兒,你爹爹的武功很不壞啊,嘿嘿,可是你祖師爺比爹爹又勝了一籌,他使盡了吃奶的力氣,仍是攔不住我。」水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,並不作聲。血刀老祖道:「那使劍的老道是誰?是『落花流水』中的哪一個?」
水笙打定了主意,不管他問什麼,總是給他個不理不睬。
血刀老祖笑道:「徒孫兒,女人家最寶貴的是什麼東西?」狄雲嚇了一跳,心道:「啊喲,不好!這老和尚要玷污水姑娘的清白?我怎地相救才好?」口中只得道:「我不知道。」血刀老祖道:「女人家最寶貴的,是她的臉蛋。這小妞兒不回答我的說話,我用刀在她臉上橫劃七刀,豎砍八刀,這一招有個名堂,叫做『橫七豎八』,你說美是不美?」說著刷地一聲,將本已盤在腰間的血刀拿在手中。
水笙早就拚著一死,不再打僥倖生還的主意,但想到自己白玉無瑕的臉蛋要被這惡僧劃得橫七豎八,忍不住打個寒噤,轉念又想,他若毀了自己容貌,說不定倒可保得身子清白而死,反而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
血刀老祖將一把彎刀在她臉邊晃來晃去,威嚇道:「我問你那老道是誰?你再不答話,我一刀便劃將下來了。你答不答話?」水笙怒道:「呸!你快殺了本姑娘!」血刀老祖右手一落,紅影閃處,在她臉上割了一刀。
狄雲「啊」的一聲輕呼,轉過了頭,不忍觀看。水笙已自暈了過去。血刀老祖哈哈大笑,催馬前行。狄雲忍不住轉頭瞧水笙時,只見她粉臉無恙,連一條痕印也無,不由得心中一喜,才知血刀老祖刀法之精,實已到了從心所欲、不差毫釐的地步。適才這一刀,刀鋒從水笙頰邊一掠而過,只割下她鬢邊幾縷秀髮,肌膚卻絕無損傷。
水笙悠悠醒轉,眼淚奪眶而出,眼見到狄雲笑容,更是氣惱,罵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這幸災樂禍的壞……壞……壞人。」她本想用一句最厲害的話來罵他,但她平素從來不說粗俗的言語,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兇狠惡毒的句子來。
血刀老祖彎刀一舉,喝道:「你不回答,第二刀又割將下來了。」水笙心想反正一刀已然割了,再割幾刀也是一樣,叫道:「你快殺了我,快殺了我!」血刀老祖獰笑道:「哪有這麼容易?」嗤的一聲輕響,刀鋒又從她臉頰邊掠過。
這一次水笙沒失去知覺,但覺頰上微微一涼,卻不感疼痛,又無鮮血流下,才知道這老僧只是嚇人,原來自己臉頰無損,心頭一喜,忍不住吁了口長氣。
血刀老祖向狄雲道:「乖徒孫,爺爺這兩刀砍得怎麼樣?」狄雲道:「刀法高極啦,當真了得!」這兩句話確是由衷之言。血刀老祖道:「你要不要學?」狄雲心念一動:「我正想不出法子來保全水姑娘的清白,若是我纏住老和尚學武藝,只要他肯用心教我,沒功夫別起邪念,我就好想法救人。可是那非討得他歡喜不可。」便道:「你這刀上功夫,徒孫兒羨慕得了不得。你教得我幾招,日後遇上她表哥之流的小輩,便不會再受他欺侮,也免得折了你師祖爺爺的威風。」他生平極難得說謊,這時為了救人,這句「師祖爺爺」一出口,自己也覺肉麻,不由得滿臉通紅。
水笙「呸」了一聲,罵道:「不要臉,不害羞!」
血刀老祖大是開心,笑道:「我這血刀功夫,非一朝一夕所能學會,好罷,我先傳你一招『批紙削腐』的功夫。你習練之時,先用一百張薄紙,疊成一疊,放在桌上,一刀橫削過去,將一疊紙上的第一張批了下來,可不許帶動第二張。然後第二刀批第二張,第三刀批第三張,直到第一百張紙批完。」
水笙是少年人的心性,忍不住插口道:「吹牛!」
血刀老祖笑道:「你說吹牛,咱們就試上一試。」伸手到她頭上拔下一根頭髮。水笙微微吃痛,叫道:「你幹什麼?」血刀老祖不去理她,將那根頭髮放在她鼻尖上,縱馬快奔。
其時水笙蜷曲著身子,橫卧在狄雲身前的馬上,見血刀老祖將頭髮放在自己鼻尖,微感麻癢,不知他搗什麼鬼,正要張嘴呼氣將頭髮吹開,只聽血刀老祖叫道:「別動,瞧清楚了!」他勒轉馬頭,回奔過來,雙馬相交,一擦而過。
水笙只覺眼前紅光閃動,鼻尖上微微一涼,隨即覺到放在鼻上的那根頭髮已不在了。只聽狄雲大叫:「妙極,妙極!」血刀老祖伸過血刀,但見刀刃上平平放著那根頭髮。血刀老祖和狄雲都是光頭,這根柔軟的長髮自是水笙之物,再也假冒不來。
水笙又驚又佩,心想:「這老和尚武功真高,剛才他這一刀若是高得半分,這根頭髮便批不到刀上,若是低得半分,我這鼻尖便給他削去了。他馳馬揮刀,那比之批薄紙什麼的更是難上百倍。」
狄雲要討血刀老祖喜歡,諛詞滾滾而出,只不過他口齒笨拙,翻來覆去也不過是幾句「刀法真好!我可從來沒見過」之類。水笙親身領略了這血刀神術,再聽到狄雲的恭維,也已不覺過份,只是覺得這人為了討好師祖,馬屁拍到了這等地步,人格太過卑鄙。
血刀老祖勒轉馬頭,又和狄雲並騎而行,說道:「至於那『削腐』呢,是用一塊豆腐放在木板之上,一刀了削薄它,要將兩寸厚的一塊豆腐削成二十塊,每一片都完整不破,這一招功夫便算初步小成了。」狄雲道:「那還只初步小成?」血刀老祖道:「當然了!你想,穩穩的站著削豆腐難呢,還是馳馬急沖、在妞兒鼻尖上削髮難?哈哈,哈哈!」狄雲又恭維道:「師祖爺天生的大本事,不是常人所能及的,徒孫兒只要練到師祖爺十分之一,也就心滿意足了!」血刀老祖哈哈大笑。水笙則罵:「肉麻,卑鄙!」
要狄雲這老實人說這些油腔滑調的言語,原是頗不容易,但自來拍馬屁的話第一句最難出口,說得多了,居然也順溜起來。好在血刀老祖確有人所難能的武功,狄雲這些讚譽倒也不是違心之論,只不過依他本性,決不肯如此宣之於口而已。
血刀老祖道:「你資質不錯,只要肯下苦功,這功夫是學得會的。好,你來試試!」說著伸手又拔下水笙一根頭髮,放在她鼻尖上。水笙大驚,一口氣便將頭髮吹開,叫道:「這小和尚不會的,怎能讓他胡試?」
血刀老祖道:「功夫不練就不會,一次不成,再來一次,兩次不成,便練他個十次八次!」說著又拔了她一根頭髮,放上她的鼻尖,將血刀交給狄雲,笑道:「你試試看!」
好看